《一句顶一万句》刘震云 书摘

这本书吸引我的一个主题是“所有人物都在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”,生活不就是这样吗。两次阅读都没能读完,第一次看了30%,第二次看到了70%(之所以有第二次阅读是因为话剧版《一句顶一万句》要在本地上演了,我想重新了解下故事内容)。故事啰嗦、琐碎、重复。

我现学一段:我看不完这本书倒不是因为太长,是因为故事重复。也不是因为故事重复,是因为作者描写擅长赘述。事实上也不是因为过于赘述,而是通篇都是废话。

这个题目已经说明故事核心,跟说得上话的人的一句交谈能顶一万句跟说不上话的人的交谈,所有的故事都在重复这个核心,说得上的话的人也不是一辈子都能说得上,过段时间人变了,又要去寻找下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。要我评价这本书,这本书的题目能顶书中所有内容,所以,大家可以不用看了,不推荐观看。

4月14日 把剩余30%也看完了,没劲

5月31日 把牟森导演的话剧版看了,嗯~书更好看。表演乏善可陈,演员犹如复读书中内容一斑。


 

书摘

老蔡不喜欢老裴他姐,对他外甥也不待见。本来饼烙得挺厚,见老裴的外甥来了,揪面时手腕一抖,饼开始烙得菲薄。春生是个实在人,以为到了舅舅家,和自己家一样,加上平日也吃不到烙饼,吃饭时,放开肚皮,裹着鸡蛋,整整吃了十一张烙饼。吃完饭,雨也停了,春生抹抹嘴走了。他走后,老蔡骂上了,说老裴外甥平白无故,一口气吃了她家十几张烙饼;不烙饼他还不来,一烙饼他的嘴隔着二十多里就扎过来了,这不是故意败坏人吗?他一口气吃了十几张饼吃饱了,梅朵还饿着呢。说得梅朵也抽抽搭搭哭了起来。这时老裴就怪外甥不懂事,不懂事不是说他不该吃饼,而是吃饼时心里没数,如吃饼吃到九张,也算吃了几张饼;吃到十张,也就十来张;可他恰恰吃到十一张,就能被老蔡说成十几张;怪他只顾自己肚皮,不顾舅舅的难处,也不知最后一两张饼的差别。如果老蔡只是骂外甥吃饼,老裴也不会计较,但老蔡由外甥,终于骂到了老裴他姐。本来自老裴和他姐不再公开来往,十年之间,老蔡和老裴,都没再提起过老裴他姐;现在因为几张饼,勾起了老蔡的话题。如只是一般骂骂老裴他姐,老裴也不会计较,但老蔡骂着骂着,开始骂老裴他姐是个“骚逼”。老裴他姐做姑娘时,村里曾风传,她跟一个货郎好过。就算跟货郎好过,也是十七年前的事了。由老裴他姐,又骂到老裴在内蒙古留野种,一家人都是下流坯子。如只是这么骂骂,老裴还不会计较。老蔡骂着骂着起了兴,突然骂道: “既然你们都下流,还找别人干啥?你们姐俩在一起下流不就完了?” 正是这句话,使老裴光了火,兜头扇了老蔡一巴掌。耳光扇完,事情就闹大了。

老汪瘦,留个分头,穿上长衫,像个读书人;但老汪嘴笨,又有些结巴,并不适合教书。也许他肚子里有东西,但像茶壶里煮饺子一样,倒不出来。

第二天五更,该起床磨豆腐了,他起床没磨豆腐,借着上茅房,从后墙扒出去,一个人走了。他终于可以离开家了。或者说,他终于找到了脱离老杨和豆腐的另一个理由。只要能离开老杨和豆腐,不管到哪里去,杨百顺都不会后悔。可待出了村,杨百顺又犯了难。两夜一天,只顾生气,只想着要离开这里,并没想好到哪里去。现在赌气上了路,天下之大,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该去何处。

两人“喷空”能“喷”到一起,相互又比跟其他孩子好些。所谓“喷空”,是一句延津话,就是有影的事,没影的事,一个人无意中提起一个话头,另一个人接上去,你一言我一语,把整个事情搭起来。有时“喷”得好,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哪里去。

二妞五短身材,绑着两根麻绳般的大辫子;只是面容还好,浓眉大眼,笑起来有两个酒窝。在“延津新学”时,牛国兴和杨百利只顾粘知了打鸟和“喷空”了,没注意过这个二妞,相互之间没说过话。“延津新学”散了,一次牛国兴和二妞在街上遇见,二妞无意中看了牛国兴一眼,牛国兴便觉得二妞对自己有意。回来对杨百利“喷空”,由看一眼喷起,喷回到“延津新学”,两人如何交往,一开始还有些羞羞答答,后来渐渐到了一起,直到亲了嘴还办了事。中间还有些晓风残月今夜酒醒何处的情形。

老秦有三十顷地,家里雇着十几个伙计,平日来往的,皆是大户人家。老秦是个大个儿,圆头,小眼,眼爱眨巴;别人眼睛一天眨两千次,老秦一天得眨两万次。勤眨巴眼的人爱动心思,但老秦不动心思。老秦哑嗓子,说话声音不高,遇事爱讲理。但他的讲理与镇上开生药铺的蔡宝林的讲理不同,蔡宝林讲理是自个儿讲,不让别人讲,好用自个儿的理把别人讲通;老秦讲理自个儿从来不讲,都是让人讲: “这事儿我咋就整不明白呢?你给我讲讲。” 别人讲,他在那里听;而且一切须从头讲起,一五一十,来龙去脉,哪个环节也不能落下,哪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。可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,任何一件事,理都不是一面的,是多面的,讲着讲着就出了纰漏,一出纰漏就被老秦抓住了: “停停,这个地方我咋又糊涂了呢?你再讲讲。” 等你把这个纰漏堵住,别的地方又出了纰漏;本来事情没那么多纰漏,也让你说得漏洞百出。一直讲到老秦听明白了,也就是你讲不下去了,老秦啥也没说,就已经得理了,老秦才算罢。老秦得理又不让人,眨巴着眼说: 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 所以老秦与人打交道,从来不动心思,都是别人讲着讲着改了心思。

老蒋干瘦,长个鹰钩鼻子;年轻时贩茶爱说话,从延津到江浙的茶商,都知道有个爱说话的鹰钩鼻老蒋。但老蒋过了五十岁之后,突然不爱说话了;但说话像抽烟一样,不是说戒就戒的,十个有八个做不到,但老蒋说戒就戒,而且戒得有些大发,一天也不说一句话,遇事爱想,一下又让人不习惯。譬如在染坊,一句平常话,他得想半天;虽然想了半天,放到嘴里说出来,还是一句平常话。别人认为是平常话,但老蒋经过了想,认为这话就不平常了;如果你还按平常话去办,老蒋就急了。

五年前,兄弟三人相继成亲,这时谁跟谁都说不着。说不着不是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,而是妯娌之间产生了矛盾。老姜加上三个儿子,四股人共同经营一个“姜记”弹花铺,谁出力多了,谁出力少了;谁得的多了,谁得的少了;派给谁的活儿重了,派给谁的活儿轻了;妯娌之间七嘴八舌。时间一长,兄弟之间也产生了隔阂。人相互一有隔阂,对方便无做得对的地方;同做一件事,本来是为对方考虑,对方也把你想成了另有想法。

平心静气之后,这男人告诉老曹,这女孩不是他的孩子,他是一个人贩子。初入此道,不知水的深浅,二十块大洋买了这个孩子,走村串镇,大半个月也没出手。卖不出本钱不说,加上住店和嚼谷,又赔出一大块。屋漏偏逢连阴雨,女孩头上又长了一头秃疮;长了秃疮,更卖不出价钱。秃疮发了,又发起高烧。前思后想,没有退路,所以忧愁。老曹听后,也替他发愁,忘记了他是一个人贩子;左思右想,也没有办法,只好陪他叹气。这时那男人突然抓住老曹的手: “大哥,要不这孩子你要了吧。” 老曹吃了一惊,忙往后撤身子: “我还得去长治县(捣)芝麻,没想到买孩子。” 那男人: “你随便给俩,我不还价。” 又说: “随便给俩,也比死了强。” 又说: “死了,就更没法卖了。”

一梦醒来,窗外的月牙,映在枣树的树杈间。但梦得多了,过去清楚的爹,面庞也渐渐模糊起来。白天细细想,也只能想出一个大概,爹的眉目、鼻子和嘴,被想成了一团麻花。原来一个人的面容,这么不经想。

老曹吸着烟说: “挺好的孩子,咋就不嫁呢?” 曹青娥不说话。老曹: “别故意跟你娘治气,别因为跟她治气,耽误了自个儿。” 曹青娥: “过去是跟她治气,这次不是治气,我看着那人别扭。” 老曹: “哪里别扭了?” 曹青娥: “我觉得他有点儿傻。那天我到东屋墙根下偷听过他读书,他天天念的书,都是同一段;一大半还念错了,自己往里填词。” 老曹点点头,又叹一口气: “我也看出来了,他不是个聪明人,是个老实孩子。正是这个老实,爹才劝你嫁过去。人都说聪明人好,可嫁人,还是嫁个老实的妥当。这不是出门做买卖,是居家过日子。爹活了五十多岁,吃亏都在精人手里。你娘不就假装精?我这一辈子,就毁在她手里。”

曹青娥记得爷爷家在南街,三十三年前叫“姜记”弹花铺;如今弹花铺还在,弹花不用脚蹬了,装了一部柴油机,弹花锤“哐当”、“哐当”在自己翻跟头。但她记得的人都死了。爷爷老姜死了,大伯姜龙死了,三叔姜狗也死了,剩下的皆是姜龙姜狗的后代,见面都不认识。一个孩子被卖,本是一件大事;三十三年后孩子又回来了,也是一件大事;但卖孩子是三十三年前,三十三年前的大事,三十三年后,就成了“听说”。当年当回事的人,或走了,或死了,剩下的是一帮“听说”的人,也就无人把上辈子人的事当回事。不把三十三年前卖人的事当回事,三十三年后回来,也就没人当回事。虽也百感交集,到说起来,还是一段闲话。

两人没话,他开始主动找话;找话就不能找坏话了,他开始给庞丽娜说好话;或者说,同样一句话,两种说法,他拣的是好听的那一面;坏话也让他说成了好话。说话就要常见面,为了说话,为了说好话,牛爱国在沁源县城南关租了一间房子,临时在县城安了个家,不用庞丽娜休礼拜天再回牛家庄。牛爱国开卡车出外拉完货,不回牛家庄,直接回县城。但几年下来,牛爱国发现话也不是好找的,好话也不是好说的;或者说,没话找话不是件容易的事,专门找好话就更难了。两人本来无话,专门找来的话,就显得勉强;两人说不来,就无所谓坏话或是好话。如果坏话说不来,好话也不一定说得来。两人的心离得远,对同样一句话,就有不同的理解;你认为是句好话,她听起来不一定觉得是好话。再说,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好话?每天专门想好话,也想得脑仁疼。好话好不容易想出来,说出去,也不一定能说到人心上。好话说多了,自己听着都假。好话一开始听着入耳,天天说,对方就听烦了;这时好话就转成了坏话。两人无话的时候,还能风平浪静,现在牛爱国天天说好话,倒把庞丽娜说得不耐烦起来。牛爱国一张嘴,本来不是说好话,是说一件事,庞丽娜也捂耳朵: “求求你,别说了,我一听你说话就恶心。”

说话办事,一方总想着另一方,就没了自己的心思。没自己的心思倒没什么,所做的每一件事,都不是出自自己内心,而是为了给别人看,牛爱国突然觉得没了自己。自己没了,自己的心思也没了,那牛爱国成了谁呢?

每次在电话里,牛爱国问的都是相同的话: “妈,你和百慧还好吧?” 妈也是相同的话: “好,你呢?” 牛爱国: “好。” 也就挂了。


已发布

分类

作者:

标签

评论

《“《一句顶一万句》刘震云 书摘”》 有 2 条评论

  1. […] 什么人都能考的MBA考试到底怎么样? – Myffel的专栏发表在《《一句顶一万句》刘震云 书摘》 […]

发表回复

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*标注